酒意詩情誰與共？寫給李清照
文/模特/袁靜林
宋朝，一個全民作詞的時代，但若要問，知道幾個著名的女詞人？所有人肯定第一時間脫口而出：李清照！生于書香門第的李清照，父親李格非師承蘇軾，不僅得到蘇軾的真?zhèn)鳎艢獗迫�，長于散文，還喜歡藏書；母親王氏出生在當(dāng)朝狀元家庭，飽讀詩書，知書能文，蕙質(zhì)蘭心。李清照絕對沒有辜負(fù)這好基因，耳濡目染下，她小小年紀(jì)便文采出眾：“蹴罷秋千，起來慵整纖纖手。露濃花瘦，薄汗輕衣透。見客入來，襪刬金釵溜。和羞走，倚門回首，卻把青梅嗅�！� 那個少女不懷春，誰能阻擋少女對愛情的憧憬呢？每一個少女都曾有一份希冀，希望可以邂逅心愛的人，月光下，花影間，無拘無束地釋放自己心中的愛意。少女情懷總是詩，李清照在每一個字上，把一個情竇初開少女的青春活力、好奇、嬌羞，還有一點(diǎn)小調(diào)皮，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說起李清照，你的印象是什么？千古第一才女、一代詞宗；當(dāng)時的國民女神；擅長書、畫、琴，通曉金石，尤精詩詞。李清照的一生，無論是她的才華，還是她的氣度、修養(yǎng)還有性情，都達(dá)到了別人難以企及的高度，她的光芒，讓所有人顯得暗淡，卻又極少人能夠真正予以理解。本在鬧市，卻不得不孑然一身，形影相吊，“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”，紛紛亂世，滾滾紅塵，悠悠歲月，她的孤獨(dú)，可想而知，好在還有詞，還有情，還有酒，還有骨子里難掩的風(fēng)流，李清照的風(fēng)流總是和酒分不開，她傳世共四十幾首詞作，其中卻有一半跟喝酒有關(guān)，一般人喝酒是闖禍誤事，她喝酒卻喝出了詞作史上的一座文學(xué)高峰。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，不管是人，還是酒，如果時光可以穿越千年至今，我一定會讓她知道，天地間除了月色和雪色，還有第三種顏色會令她癡迷沉醉、無法拒絕——酒紅色。紅酒似女人，一樣的靜，一樣的紅，一樣的暗香浮動，有人說：紅酒是女人最后的一滴淚，含蓄的紅酒如女人心，深藏著女人的幻想、回憶、傷感、甜蜜、淚珠......我會誠邀她做我紅酒的唯一代言人，看她手握一杯紅酒搖曳，淺淺滑過紅唇，品味杯中曼妙醇香，未飲微醺，風(fēng)情何止萬種。
“常記溪亭日暮，沉醉不知?dú)w路。興盡晚回舟，誤入藕花深處。爭渡，爭渡，驚起一灘鷗鷺�！比章湮魃�，一位半醉的少女喝得找不到東南西北，無法辨別回家的路，駕著一葉扁舟搖蕩，誤入了盛放的荷花池中，慶幸的是人沒掉進(jìn)水里，估計這酒應(yīng)該是喝得“半酣”。寥寥數(shù)語，似乎是隨意而出，卻又惜墨如金，句句含有深意，寫了酒醉、花美，清新別致，讓人不由想隨她一起荷叢蕩舟，沉醉不歸。
“昨夜雨疏風(fēng)驟，濃睡不消殘酒。試問卷簾人，卻道海棠依舊。知否，知否？應(yīng)是綠肥紅瘦�！薄度鐗袅睢返膯柺�，瞬間就名動京城，這個少女儼然成為京城里最為耀眼的明珠。李清照因?yàn)橄Щ�，不忍看到花凋落，觸景生情而飲醉，第二天丫鬟來卷簾子時給驚醒了，連忙向丫鬟打聽昨夜雨打花落的情形，還不忘關(guān)心那院里的海棠是否依舊，典型的少女心。清風(fēng)明月，花間草木，在少女的筆下，都躍出一份詩意；也正是這份詩意，成就了一個絕世女詞人的魅力與風(fēng)姿。
李清照嫁給了同樣出生書香門第、善于詩文、愛好鉆研金石的趙明誠，能有這樣一個既能知你所好、志趣相投，又能任你做回自己的伴侶，該是多么幸運(yùn)。新婚燕爾，趙明誠外出，恰恰又是重陽節(jié)，因分隔異地，形單影只，李清照思夫心切，便將滿腔相思付與詩詞，寫就了一首名傳千古的《醉花陰》寄給丈夫：“佳節(jié)又重陽，玉枕紗廚，半夜涼初透。東籬把酒黃昏后，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。簾卷西風(fēng)，人比黃花瘦。” 在東籬邊自斟自飲直到黃昏以后，無限情意，都散落在西風(fēng)中，淡淡的黃菊清香溢滿雙袖。莫要說清秋不讓人傷神，西風(fēng)卷起珠簾，簾內(nèi)的人兒比那黃花更加消瘦。縱有千言萬語，也難無法排除的是相思，是離愁，她不僅要把心中的情說出來，還要用一種非常有才情的表達(dá)方式。趙明誠拿到妻子寄來的相思詞，既被她的才情傾倒，又被她的哀愁呢喃、柔情感動，讀了一遍又一遍，猶如嬌妻在懷，如醉如癡。
“夜來沈醉卸妝遲，梅萼插殘枝。酒醒熏破春睡，夢遠(yuǎn)不成歸。人悄悄，月依依，翠簾垂。更挼殘蕊，更捻馀香，更得些時”。嫁給趙明誠后，兩人聚少離多，無限相思情唯有寄托給酒，酒后夜悄然無聲，妝也懶得卸了，伴著我的，只有天上的斜月和眼前的翠簾，我能干什么呢？只能無聊地用手搓揉著殘損的花瓣，聞聞手中的余香，再發(fā)會兒呆來消磨這時光。
“暖雨晴風(fēng)初破凍，柳眼梅腮，已覺春心動。酒意詩情誰與共？淚融殘粉花鈿重。乍試夾衫金縷縫，山枕斜欹，枕損釵頭鳳。獨(dú)抱濃愁無好夢，夜闌猶剪燈花弄。”初春時節(jié)，春心萌動，有些饞酒，更有些思念跟趙明誠一起“賭書潑茶”“淺斟對飲”的日子，那些曾經(jīng)多么讓人懷念呀！可此刻，夜深了，也只能一個人剪弄燈花打發(fā)時間罷了。長夜漫漫，獨(dú)酒成殤，又醉了，妝未卸，釵未脫，便倒頭睡下，直至發(fā)髻已松。
在李清照的身上，我看到了一個人傾盡全力活出人生之美的樣子，有趣的靈魂，遍地生花：菊花開了，喝酒：“不如隨分尊前醉，莫負(fù)東籬菊蕊黃”；茶花開了，喝酒：“金尊倒，拼了盡燭，不管黃昏”；梅花開了，喝酒：“年年雪里，常插梅花醉”；不僅要喝，還要宿醉不醒：“昨夜雨疏風(fēng)驟，濃睡不消殘酒”。 這位詞國皇后，是個酒道中人，她的的酒后之詞更是具有獨(dú)特的藝術(shù)美——既有兒女情長，也有英雄氣概；既有曉風(fēng)殘月、繞指溫柔，也有金戈鐵馬、百煉成鋼；既有深邃曠遠(yuǎn)的精神世界，也有跌宕起伏的人生波瀾。
出生富貴，才貌雙全，婚姻美滿，李清照無疑得到了上天的眷顧。然而，好像是上天忽然反悔，要將給予的一切拿回。先是因?yàn)辄h爭，父親被排擠出朝廷，發(fā)還原籍；后又因?yàn)闄?quán)相蔡京構(gòu)陷，丈夫被罷官，公公去世。如果說僅僅失去了權(quán)力與富貴，這也不算壞，李清照鄉(xiāng)居青州，喝茶、彈琴、讀書、品酒、打馬，怡然自得，還和丈夫一起鉆研大量的古籍、石刻，寫成的《金石錄》，是我國最早，也是最權(quán)威的金石目錄和研究專著。家難，偏偏又逢國破，金兵大肆入侵，北宋王朝一路南奔，最終偏安東南一隅。“商女不知亡國恨，隔江猶唱后庭花”，時代沒有賦予女子憂國憂民的使命，何況在亂世，身為弱女子，活著已屬不易，哪里還會顧及其他。偏偏她李清照就不是一般的女子，雖是女兒之身，滿腔豪氣從來就不輸男兒！不僅憂國憂民，還讓堂堂男兒汗顏。朝廷軟弱，不思進(jìn)��；丈夫怯懦，臨陣脫逃，面對丈夫棄城逃亡的所作所為，李清照想必是深感失望，國破家亡，山河破碎，身為男兒，不應(yīng)該是以身守國門，以死報效家國的嗎？走到烏江時，看到西楚霸王項(xiàng)羽兵敗自刎的地方，觸景生情，心潮激蕩，隨口吟出：“生當(dāng)作人杰，死亦為鬼雄。至今思項(xiàng)羽，不肯過江東�！边@讓站在身后的趙明誠羞愧難當(dāng)。李清照的才華，李清照的家國情懷，李清照的膽魄傲骨，足以讓那個時代失色。
“尋尋覓覓，冷冷清清，凄凄慘慘戚戚。乍暖還寒時候，最難將息。三杯兩盞淡酒，怎敵他、晚來風(fēng)急？雁過也，正傷心，卻是舊時相識。滿地黃花堆積。憔悴損，如今有誰堪摘？守著窗兒，獨(dú)自怎生得黑？梧桐更兼細(xì)雨，到黃昏、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。這次第，怎一個愁字了得！”亡國，喪夫的打擊下，冷清清地守著窗子，獨(dú)自一個人怎么熬到天黑？梧桐葉上細(xì)雨淋漓，到黃昏時分，還是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，怎么連個大雁飛過去，都錯看成自己的舊知己，這般情景，怎么能用一個“愁”字了結(jié)！一代才女，在酒中尋找寄托不得而孤獨(dú)，又于酒中享受到孤獨(dú)，以酒為伴，借著醉意書寫了她悲戚的一生，這三連杯之醉酌、獨(dú)酌、淡酌的名字皆可叫“孤寂”，然而，不論滄海桑田，都無法掩埋她的光芒萬丈，穿過塵世，穿過千年的歲月。
酒若人生，有冷暖，亦有悲歡；人與人之間，可以近，亦可以遠(yuǎn)；情與情之間，可以濃，亦可以淡；事與事之間，可以繁，亦可以簡。如果說這世界還有真正的凈土的話，那便是文字的世界，字中乾坤大，有溫暖的陽光，有剔透的清露，有潺潺的流水，有微醺的清風(fēng)，靈魂在文字里徜徉，就是心靈最好的洗禮，深感云淡風(fēng)輕的清爽，深悟淡雅閑適的情懷，不去想塵世風(fēng)霜，不去思世態(tài)炎涼，世間大自在，莫過如此。即便遭受了世間的種種冷遇，只身一人；即便經(jīng)歷挫折還有流言，她始終保持自己那顆詩意的心；就算孤獨(dú)，她還是那個與眾不同、才華橫溢的李清照，忠于自己的內(nèi)心，真正活成了自己的樣子。閑暇之余，紅酒一樽，清音一曲，與文字為伴，徜徉在紅酒的夢幻王國，苦、樂，酸、甜，澀，各種滋味盡品其中。這就是李清照，被上天寵愛過，也遺棄過；享受過最美的相聚，也經(jīng)歷過最心酸的別離；在殘酷的現(xiàn)實(shí)中孤獨(dú)地漂泊過、掙扎過、抗?fàn)庍^，依然我行我素、酣暢淋漓地愛過、恨過;她是任性、活潑、嬌羞、嫵媚的小女子；是大膽、豪爽、剛毅、灑脫的女丈夫；她堪稱婉約詞宗，千古第一才女；她半世漂泊流離，一生詩情畫意，她是亂世中的美神，這樣的女人，無論經(jīng)歷多少歲月，永遠(yuǎn)都是你我心中攜琴而行，把酒而歌，提筆寫憂傷，落筆賦惆悵的詞國皇后……
（作者簡介：袁靜林，女，生于1974年，湖南省隆回縣高平鎮(zhèn)人。現(xiàn)為盛世湘黔網(wǎng)特邀作者，高平文昌會會員、隆回詩聯(lián)會會員，邵陽市詩詞協(xié)會會員、中原詩詞研究會會員、湖南省詩協(xié)會員。愛好寫作，偏愛詩歌、散文、隨筆等，近期初習(xí)格律詩詞，抒琴棋書畫詩酒花的閑情，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，唯愿在塵世的煙火中，能讓自己染上些許墨香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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